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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房用登記結婚的日期做密碼, 好像很合理。
許朝今不自在地擡手，把散落的發絲捋順，點頭, 說記住了。
她擡眸, 偷看蔣城聿, 他依舊雲淡風輕, 萬事都游刃有餘的閑適。
許朝今回到自己的房間，早晨走得有些匆忙, 好多東西都沒歸置好, 現下卻整整齊齊, 被褥不見一點褶皺，應該是孫姨收拾過了。
床邊開著一盞小燈，有著淡而適宜的香味，許朝今覺得有些熟悉, 走到櫃子附近。
看見精致小巧的圓形香爐，空氣中能看到縹緲的纖細霧氣飄出，許朝今掀開蓋子，看見裏面的香料，還有與之搭配的白玉蘭和佛手柑。
她想起來為什麽熟悉了，香爐裏是蔣城聿身上的味道，只不過蔣城聿身上的更淡, 應該是經年累月沾染上的。
孫姨以為主臥是她和蔣城聿兩個人在住，所以燃了他用慣的香。
過了幾分鐘，孫姨應該是也想到了，敲門進來, 語氣謙卑，害怕她生氣：“太太, 真是對不住，我自作主張點的香。”
真正的原因就要扯到兩人分房睡的話題上了，孫姨沒敢提，只是說：“您不需要的話我這就幫您收拾好。”
“沒關系，”許朝今搖頭，沒急著熄滅，“我還沒試過燃香，還挺新奇的，這樣就可以，不用麻煩。”
“誒，謝謝太太體諒，”孫姨笑笑，“這香是先生用慣的，都是純天然的，您要是不反感，還真可以試試。”
孫姨的話引起許朝今的興趣，她問：“這是什麽香？”
“沈香，”孫姨接過來話頭，解釋，“沈香屬的植物要長幾十年才會成熟，天時地利條件都具備才能結出一毫米的薄片可以用來制香，比黃金還要難得呢，這些也是從東南亞那邊空運過來的。”
許朝今點點頭。
為了一片沈香這樣費錢財似乎有些超出普通人的認知，許朝今想起來蔣城聿送給她的威爾士黃金，也是同樣的稀有而珍貴。
換句話說，他有奢侈的資本，自然什麽都用最好的，矜貴非凡。
“太太，我出去了，您休息。”孫姨幫許朝今調了下空氣凈化器的參數，也就離開了。
或許是沈香鎮靜安神的緣故，許朝今這一覺睡得很香，沒驚醒，也沒有做亂七八糟的夢。
第二天，許朝今從舞臺回到劇院休息室的時候宋莉莉也在，兩人的眼神對上，許朝今點了下頭，換來後者語氣不屑地輕哼。
許朝今也沒再說什麽，她又不是受虐狂，犯不著上趕著和宋莉莉表達善意。
沒多久，工作人員小葵敲門進來，扶著門框說話：“小宋姐，團長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。”
“好，謝謝你小葵。”
宋莉莉從包裏掏出來口紅，對著鏡子給自己補妝，她心裏大概有底，知道是因為什麽，從鏡子裏瞥了眼許朝今，眼神有點得意。
“許朝今，猜猜是誰從皇家音樂學院畢業以後要當西音樂團的首席了？”
“誒，小今姐你也在，”小葵的角度，許朝今剛好被宋莉莉擋住，現在驚喜地叫出聲，“正好，團長讓你和小宋姐兩人一起去他辦公室呢，我剛想著給你打電話。”
誰成想兩人正好在一塊。
一聽到還叫了許朝今，宋莉莉臉上的微笑面具快維持不住了，許朝今應了聲好，和小葵道謝，才看向旁邊的人，語氣裏藏著笑。
“我還真不知道。”
從排練室到團長的辦公室就一條路，宋莉莉刻意和許朝今拉開距離，她走了幾步，想起來什麽，轉頭，威脅許朝今。
“你別得意，許朝今，別人不知道李子秋為什麽來找你，你當我也不知道？”
之前李子秋莫名其妙來投訴許朝今，沒證據又灰溜溜走了，宋莉莉就覺得蹊蹺。
對方一個網紅，能和許朝今有什麽恩怨。
她好奇地上網一搜，真搜出來了，李子秋在和恒逸的蔣小公子戀愛，同坐豪車的照片在微博營銷號上有不少，巧的是，宋莉莉之前還見過那輛豪車接送許朝今來樂團。
李子秋那麽理直氣壯地來找茬能有什麽理由，想不到許朝今平時看著清冷，私下裏卻介入別人的感情。
許朝今沒想到宋莉莉會知道，也有些意外：“你知道什麽？”
宋莉莉的表情意味深長：“我都知道。”
這是什麽廢話文學，許朝今不明所以地皺眉。
“所以呢，”宋莉莉看許朝今的樣子像是心虛，接著說，“首席你就別想了，要是讓讚助商和樂手知道了你是什麽樣的人，你覺得你還能繼續工作嗎？”
就憑這句話，許朝今就知道宋莉莉想錯了，剛想說話，團長辦公室已經到了，宋莉莉敲敲門。
“請進——”
宋莉莉把門推開，張團長坐在辦公室桌子後面，咳嗽了兩聲，看著她倆：“都來了哈。”
兩人站在辦公室的空曠處，張團長端著茶杯喝水，用嘴把茶葉過濾，濾了好一會兒才弄好。
“我找你倆來呢，是因為這個首席的事情，之前因為有人投訴的事情，我是放過話的，說不會考慮許朝今了，但是話又說回來……”
宋莉莉聽出來張團長的言外之意，焦急起來，張嘴：“團長，可是……”
“不要著急，小宋，你先聽我講完嘛，”張團長擺擺手，制止了宋莉莉的話，看向許朝今，“不過話又說回來，夏老師呢，一直和我舉薦你，說讓我不要因為一點小事把人才埋沒了，這讓我也難辦。”
話都放出去了，但夏映潔的面子也不能不給，這位在樂團的工作年份比張團長都長。
許朝今抿唇，不知道張團長是什麽意思。
“所以呢，公平起見，還是給許朝今一次競爭首席的機會，也別說畢業院校什麽的，英雄不問出處，咱們憑本事說話。”
“西班牙小提琴家帕布羅·德·薩拉薩蒂的代表作《流浪者之歌》，一直是這個獨奏名曲，我現在同時通知你倆，你倆下去準備，十天後來一次比拼，誰演奏的好，這個首席給誰當，你們同意不同意？”
選首席，自然是選技藝最高超的。
宋莉莉支支吾吾半天，沒想出什麽反駁的理由，只好同意。
“行，那就這麽說定了，你倆趕緊去排練吧，別耽誤了。”
張團長又把自己的茶杯拿起來，看見許朝今，多餘提醒一句。
“不過我告訴你啊小許，可千萬不能讓那個博主再找過來，影響不好，聽見沒有。”
許朝今點頭：“好，我知道。”
等兩人出了辦公室門，宋莉莉還是一臉倨傲，警告許朝今：“你別得意，只是給你個和我競爭的機會，我琴藝可比你高超多了。”
平時大家都是合奏，看不出彼此的水平，宋莉莉又向來目中無人，不怪她這樣想。
許朝今看著她：“好啊，我拭目以待。”
放狠話誰不會，要真比琴技，許朝今可不慌，退一步說，就算輸了也心服口服。
等回了休息室，拿到自己的手機，許朝今發現成溪卡著下班的時間點，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，只是自己在團長辦公室，沒有接到。
許朝今擔心成溪出什麽事，回撥回去。
“餵，小溪，”許朝今語氣有點擔憂，“小溪，我剛才在團長辦公室，沒接到，你有什麽事嗎？”
“有，歲歲，你聽我說。”
她語氣太正經，許朝今也緊張起來，認真聽。
成溪的聲音刻意低下來，被電磁聲襯得鬼鬼祟祟：“咱們今天晚上去偷狗吧。”
……
見面是在成溪發的定位，某個小區附近的咖啡店，許朝今推開玻璃門進去，呼吸還有點急促。
成溪背對著店門口，坐在角落裏，穿著灰色運動服，指尖很快地在手機屏幕上劃動。
成溪過於專註，沒有察覺到腳步聲，許朝今走近，猝不及防看見成溪屏幕上瀏覽器的搜索記錄。
【私闖民宅犯法嗎、偷狗算偷竊嗎、怎麽尋找監控的盲區、袁立後來偷到狗了嗎、情侶分手後偷狗成功案例……】
明晃晃的違法實錄，許朝今驚了下，反應過來成溪剛剛的電話不是在開玩笑：“你要去偷狗？”
“歲歲！”成溪被嚇得不輕，差點把手機摔了，回過神來以後用手給自己順氣，“你走路怎麽都沒聲音的。”
許朝今幫她把手機往裏推了推，在桌子對面坐下，追問。
“你不是真的要去偷狗吧？”
成溪讓許朝今小聲點，又左右張望，確認沒什麽人註意到這邊：“真的啊，我沒開玩笑。”
成溪和前男友李正堯談戀愛的時候養了只邊牧，叫十七，聰明得可以送去念小學，成溪喜歡得不得了。
前段時間兩個人分手鬧得難堪，狗也被前男友李正堯抱走了。
成溪舍不得，和李正堯談了不少條件，都沒談妥。去找律師，律師也說勝算不大，畢竟小動物不是人，而且當時是李正堯出錢買的。
成溪這是走投無路，準備把狗偷回來了，許朝今沒說話，但明顯是不讚同的表情。
成溪低頭，用湯匙攪拌自己的拿鐵，沈默了會兒才開口：“李正堯交新女朋友了。”
許朝今啊了聲，下意識覺得不可能，李正堯滿打滿算和成溪分手才不到半個月，哪能這麽快。
“真的，”成溪抿了抿唇，看不出是什麽態度，“他訂了兩張去青島的機票，只訂了一間房。”
估計是和新女友出去旅游。
兩人之前交往的時候綁定了不少軟件的親密關系，成溪能看到李正堯支付軟件的賬單，他訂了間豪華海景大床房，商家是當做情侶房營銷的。
“他一直覺得養寵物麻煩，十七是因為我喜歡才養的，”成溪吸了吸鼻子，聲音發澀，“他交新女友不關我的事，但十七是我和他養的，誰知道他新女友會不會虐待十七。”
憑心而論，誰會喜歡自己男友和前任養的寵物。
“而且，歲歲，”成溪看出來許朝今的動搖，循循善誘，“他和我分手不到半個月就和新女友出去旅游住一間房，這說明什麽？”
許朝今想了幾秒：“說明李正堯很有可能和你分手前就和那個女的不清不楚了。”
“bingo！”
成溪打了個響指，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。
“那我拿回十七不很正常，說不定這對狗男女還松口氣，不用處置十七了呢。就這麽決定了，歲歲，你放風，我偷狗。”
許朝今被她說懵了，勉強找回理智，勸她：“我知道你想十七，但我們是不是得計劃一下，你先別沖動。”
“不用計劃，就今天，他家就在這家店附近。”
成溪把鑰匙從口袋裏拿出來晃了晃，是李正堯住處的，他們之前分手鬧得僵，也沒來得及還。
“咱們現在就去，我把車開來了，李正堯現在在機場，等會兒登機，一時半會兒肯定回不來，等他回來什麽也遲了，完美。”
她還能讓李正堯把狗再搶回去？
……
成溪和李正堯分手以後的心情低落許朝今是知道的，十七對她來說更像是家人。
更何況李正堯現在另有新歡。
心裏的天平沒怎麽糾就傾斜，許朝今在心裏默念了幾句袁立保佑，就和成溪走出咖啡店。
許朝今從小到大都是乖乖仔，第一次做這種事，總覺得路上有人在觀察她和成溪。
兩個人鬼鬼祟祟地進了李正堯住處的小區樓門。
路上，許朝今還有點遲疑，被成溪推著出了電梯，她態度很堅定：“走了歲歲，有這時間都把十七牽下去了。”
樓道裏有些暗，成溪咳嗽了聲，把聲控燈弄亮。
李正堯應該是也忘了鑰匙還在前女友手裏這回事了，門鎖沒換，成溪輕車熟路地用鑰匙開了門。
因為怕十七見到陌生人太激動，許朝今就留在外面望風。
她左右看了看，觀察李正堯家門口，東西不多，很整潔，櫃子上放著剛拆的游戲機快遞盒。
下一秒，電梯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，有人來了。
腳步聲越來越近，許朝今心虛，擰了擰門把手，沒擰開，腳步聲也在這時候停了。
“咦——”
燙著卷發的張阿姨拎著滿滿一塑料袋蔬菜，打量了幾眼許朝今，又擡頭看了眼門牌號。
“姑娘，你找小李啊。”
許朝今騎虎難下，只能點頭：“是。”
張阿姨恍然大悟，轉而熱情地和許朝今聊起天來。
“哦，你就是小李那個女朋友吧，我是小李鄰居，這不照顧我孫子孫女，剛搬過來，雖然沒見過，但昨天我和小李碰見，他還和我說你呢。”
昨天還在談論，那肯定不是成溪。
許朝今臉色不太好，勉強應付了幾句，等張阿姨進了門才和成溪發消息。
十七好久沒見成溪了，歪著腦袋，黑亮的眼睛盯了成溪幾秒，很快認出來是媽媽，熱情地撲過來，興奮地直搖尾巴，吐舌頭要去舔成溪的臉。
成溪蹲下來，把它半抱在懷裏，湊過去親十七的濕鼻子。
“我們十七真棒，還記得媽媽呀，在李正堯家受苦了吧，走，媽媽帶你回媽媽家去，媽媽給你準備了舒服的窩，還有可多小零食呢。”
許朝今看了眼十七健碩的體型和烏黑油亮的毛發，撲上來時快要把成溪都撞到，覺得李正堯應該不至於虐待十七。
“快走吧小溪，”許朝今聽見外面有些動靜，催促，“先把十七牽下去。”
不然，她總覺得夜長夢多。
成溪應了聲好，很快站起來，在客廳的沙發上翻找起來：“我把它安撫玩具找見，它晚上睡覺一定要抓著呢。”
“什麽顏色的？我幫你一起找。”
“藍色的，一個小章魚的玩具。”
許朝今低頭，到處搜尋者，在茶幾腳看見小章魚，舉起來：“找到了。”
成溪還沒歡呼，門外就傳來咚咚的敲門聲，許朝今慌了神，看成溪。
成溪也慌了，按理說李正堯應該已經在機場了啊。
“李正堯回來也沒事，”成溪只想了幾秒做了決定：“當他的面我也要帶走十七。”
敲門聲還是沒有停止，兩人對視一眼，還是到了門邊，把門從裏面打開。
“民警同志，就是她，我剛看著她在我鄰居門前鬼鬼祟祟的，一看就是要偷東西，旁邊那個肯定是她的同夥。”
入耳就是喋喋不休的發言，許朝今鼓足勇氣擡頭看，是剛剛她在門外碰到的那個阿姨，正痛心疾首地和警察同志傾訴。
“哎喲餵，真是世風日下，這麽漂亮的兩個小姑娘，幹偷竊的勾當。”
成溪和許朝今對視，雙眼發黑。
好消息，李正堯沒回來。
壞消息，來得是警察。
……
“不是，警察同志，你怎麽就不信呢，那是我前男友和我養的狗，我是去看狗去了，”到了警局，成溪和許朝今坐在還在竭力辯解，“我倆不是入室盜竊，不然我怎麽會有鑰匙。”
民警點頭，追問：“就是，你怎麽會有鑰匙，什麽時候偷得？”
“我前男友給的！”成溪溝通不了，決定不如承認自己偷狗的事，“警察同志，我實話實說，我舍不得它，我是去偷狗去了，不是偷東西，你知道袁立嗎？”
民警大吃一驚：“袁立也是你們的同夥？”
成溪：“……”
懸著的心終於死了。
眼看著兩人安靜下來，民警清了清嗓子，說話。
“行了，你倆不要著急，不管你怎麽說，我們解決民眾的投訴，也得講證據不是嗎？”
“我們已經在聯系房子的主人了，等會兒叫他過來，真相是什麽就能弄清楚了。”
李正堯在飛機上，能聯系上才奇怪。
民警又看了眼兩人：“你倆去醫院看過精神方面的疾病嗎？保險起見，還是叫家裏人過來下吧。”
民警也處理過不少案子，不少光鮮亮麗的都市白領，精神壓力大，會有偷竊癖的行為，依他看，面前這兩位也是。
……
黃昏降臨，京北市中心的CBD陸陸續續亮起燈光，鱗次櫛比的建築中的頂樓，是博越京北分公司租下的樓層之一。
地面反射出人影和燈光，職員們西裝革履，抱著文件在部門間穿梭。
周岳接了電話，眼神從不解到疑惑，再到不解，只有語氣還是正常的，回覆電話那頭的許朝今。
“好的，太太您別擔心，我這就過去。”
掛了電話，周岳猶豫了，一般來說，這點小事，蔣城聿是不允許他們打擾的。
做特助就這麽一點不好，上司的想法揣摩不是，不揣摩也不是。
周岳在心裏琢磨那枝被送出去的海棠花和蔣城聿對許朝今的態度。
躊躇了幾分鐘，周岳還是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，小心翼翼匯報。
“蔣總，我有點小事想……”
蔣城聿都沒聽完就打斷，握著鋼筆簽名的動作不變，反問周岳：“周助理，我幾時改行做慈善？”
“沒有。”
“知道就好，”蔣城聿沒擡頭，繼續翻看文件，吩咐，“你想辦法解決，出去。”
“蔣總，”周岳看了眼上司的臉色，戰戰兢兢補充，“是太太有點麻煩。”
選擇比努力更重要，周岳從進門到現在，終於得到上司的耐心。
蔣城聿動作停下來，問道：“太太怎麽了？”
周岳已經是個成熟的社畜了，壓下心裏的驚濤駭浪，臉不紅心不跳地闡述原委。
“太太……和朋友去偷狗，被屋主的鄰居發現了，現在在警察局，剛才打電話給我，讓我過去一趟，您看……”
是我過去一趟，還是上司您親自過去。
蔣城聿怔了幾秒，擡眸，神情疑惑：“偷什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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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房用登記結婚的日期做密碼, 好像很合理。
許朝今不自在地擡手，把散落的發絲捋順，點頭, 說記住了。
她擡眸, 偷看蔣城聿, 他依舊雲淡風輕, 萬事都游刃有餘的閑適。
許朝今回到自己的房間，早晨走得有些匆忙, 好多東西都沒歸置好, 現下卻整整齊齊, 被褥不見一點褶皺，應該是孫姨收拾過了。
床邊開著一盞小燈，有著淡而適宜的香味，許朝今覺得有些熟悉, 走到櫃子附近。
看見精致小巧的圓形香爐，空氣中能看到縹緲的纖細霧氣飄出，許朝今掀開蓋子，看見裏面的香料，還有與之搭配的白玉蘭和佛手柑。
她想起來為什麽熟悉了，香爐裏是蔣城聿身上的味道，只不過蔣城聿身上的更淡, 應該是經年累月沾染上的。
孫姨以為主臥是她和蔣城聿兩個人在住，所以燃了他用慣的香。
過了幾分鐘，孫姨應該是也想到了，敲門進來, 語氣謙卑，害怕她生氣：“太太, 真是對不住，我自作主張點的香。”
真正的原因就要扯到兩人分房睡的話題上了，孫姨沒敢提，只是說：“您不需要的話我這就幫您收拾好。”
“沒關系，”許朝今搖頭，沒急著熄滅，“我還沒試過燃香，還挺新奇的，這樣就可以，不用麻煩。”
“誒，謝謝太太體諒，”孫姨笑笑，“這香是先生用慣的，都是純天然的，您要是不反感，還真可以試試。”
孫姨的話引起許朝今的興趣，她問：“這是什麽香？”
“沈香，”孫姨接過來話頭，解釋，“沈香屬的植物要長幾十年才會成熟，天時地利條件都具備才能結出一毫米的薄片可以用來制香，比黃金還要難得呢，這些也是從東南亞那邊空運過來的。”
許朝今點點頭。
為了一片沈香這樣費錢財似乎有些超出普通人的認知，許朝今想起來蔣城聿送給她的威爾士黃金，也是同樣的稀有而珍貴。
換句話說，他有奢侈的資本，自然什麽都用最好的，矜貴非凡。
“太太，我出去了，您休息。”孫姨幫許朝今調了下空氣凈化器的參數，也就離開了。
或許是沈香鎮靜安神的緣故，許朝今這一覺睡得很香，沒驚醒，也沒有做亂七八糟的夢。
第二天，許朝今從舞臺回到劇院休息室的時候宋莉莉也在，兩人的眼神對上，許朝今點了下頭，換來後者語氣不屑地輕哼。
許朝今也沒再說什麽，她又不是受虐狂，犯不著上趕著和宋莉莉表達善意。
沒多久，工作人員小葵敲門進來，扶著門框說話：“小宋姐，團長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。”
“好，謝謝你小葵。”
宋莉莉從包裏掏出來口紅，對著鏡子給自己補妝，她心裏大概有底，知道是因為什麽，從鏡子裏瞥了眼許朝今，眼神有點得意。
“許朝今，猜猜是誰從皇家音樂學院畢業以後要當西音樂團的首席了？”
“誒，小今姐你也在，”小葵的角度，許朝今剛好被宋莉莉擋住，現在驚喜地叫出聲，“正好，團長讓你和小宋姐兩人一起去他辦公室呢，我剛想著給你打電話。”
誰成想兩人正好在一塊。
一聽到還叫了許朝今，宋莉莉臉上的微笑面具快維持不住了，許朝今應了聲好，和小葵道謝，才看向旁邊的人，語氣裏藏著笑。
“我還真不知道。”
從排練室到團長的辦公室就一條路，宋莉莉刻意和許朝今拉開距離，她走了幾步，想起來什麽，轉頭，威脅許朝今。
“你別得意，許朝今，別人不知道李子秋為什麽來找你，你當我也不知道？”
之前李子秋莫名其妙來投訴許朝今，沒證據又灰溜溜走了，宋莉莉就覺得蹊蹺。
對方一個網紅，能和許朝今有什麽恩怨。
她好奇地上網一搜，真搜出來了，李子秋在和恒逸的蔣小公子戀愛，同坐豪車的照片在微博營銷號上有不少，巧的是，宋莉莉之前還見過那輛豪車接送許朝今來樂團。
李子秋那麽理直氣壯地來找茬能有什麽理由，想不到許朝今平時看著清冷，私下裏卻介入別人的感情。
許朝今沒想到宋莉莉會知道，也有些意外：“你知道什麽？”
宋莉莉的表情意味深長：“我都知道。”
這是什麽廢話文學，許朝今不明所以地皺眉。
“所以呢，”宋莉莉看許朝今的樣子像是心虛，接著說，“首席你就別想了，要是讓讚助商和樂手知道了你是什麽樣的人，你覺得你還能繼續工作嗎？”
就憑這句話，許朝今就知道宋莉莉想錯了，剛想說話，團長辦公室已經到了，宋莉莉敲敲門。
“請進——”
宋莉莉把門推開，張團長坐在辦公室桌子後面，咳嗽了兩聲，看著她倆：“都來了哈。”
兩人站在辦公室的空曠處，張團長端著茶杯喝水，用嘴把茶葉過濾，濾了好一會兒才弄好。
“我找你倆來呢，是因為這個首席的事情，之前因為有人投訴的事情，我是放過話的，說不會考慮許朝今了，但是話又說回來……”
宋莉莉聽出來張團長的言外之意，焦急起來，張嘴：“團長，可是……”
“不要著急，小宋，你先聽我講完嘛，”張團長擺擺手，制止了宋莉莉的話，看向許朝今，“不過話又說回來，夏老師呢，一直和我舉薦你，說讓我不要因為一點小事把人才埋沒了，這讓我也難辦。”
話都放出去了，但夏映潔的面子也不能不給，這位在樂團的工作年份比張團長都長。
許朝今抿唇，不知道張團長是什麽意思。
“所以呢，公平起見，還是給許朝今一次競爭首席的機會，也別說畢業院校什麽的，英雄不問出處，咱們憑本事說話。”
“西班牙小提琴家帕布羅·德·薩拉薩蒂的代表作《流浪者之歌》，一直是這個獨奏名曲，我現在同時通知你倆，你倆下去準備，十天後來一次比拼，誰演奏的好，這個首席給誰當，你們同意不同意？”
選首席，自然是選技藝最高超的。
宋莉莉支支吾吾半天，沒想出什麽反駁的理由，只好同意。
“行，那就這麽說定了，你倆趕緊去排練吧，別耽誤了。”
張團長又把自己的茶杯拿起來，看見許朝今，多餘提醒一句。
“不過我告訴你啊小許，可千萬不能讓那個博主再找過來，影響不好，聽見沒有。”
許朝今點頭：“好，我知道。”
等兩人出了辦公室門，宋莉莉還是一臉倨傲，警告許朝今：“你別得意，只是給你個和我競爭的機會，我琴藝可比你高超多了。”
平時大家都是合奏，看不出彼此的水平，宋莉莉又向來目中無人，不怪她這樣想。
許朝今看著她：“好啊，我拭目以待。”
放狠話誰不會，要真比琴技，許朝今可不慌，退一步說，就算輸了也心服口服。
等回了休息室，拿到自己的手機，許朝今發現成溪卡著下班的時間點，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，只是自己在團長辦公室，沒有接到。
許朝今擔心成溪出什麽事，回撥回去。
“餵，小溪，”許朝今語氣有點擔憂，“小溪，我剛才在團長辦公室，沒接到，你有什麽事嗎？”
“有，歲歲，你聽我說。”
她語氣太正經，許朝今也緊張起來，認真聽。
成溪的聲音刻意低下來，被電磁聲襯得鬼鬼祟祟：“咱們今天晚上去偷狗吧。”
……
見面是在成溪發的定位，某個小區附近的咖啡店，許朝今推開玻璃門進去，呼吸還有點急促。
成溪背對著店門口，坐在角落裏，穿著灰色運動服，指尖很快地在手機屏幕上劃動。
成溪過於專註，沒有察覺到腳步聲，許朝今走近，猝不及防看見成溪屏幕上瀏覽器的搜索記錄。
【私闖民宅犯法嗎、偷狗算偷竊嗎、怎麽尋找監控的盲區、袁立後來偷到狗了嗎、情侶分手後偷狗成功案例……】
明晃晃的違法實錄，許朝今驚了下，反應過來成溪剛剛的電話不是在開玩笑：“你要去偷狗？”
“歲歲！”成溪被嚇得不輕，差點把手機摔了，回過神來以後用手給自己順氣，“你走路怎麽都沒聲音的。”
許朝今幫她把手機往裏推了推，在桌子對面坐下，追問。
“你不是真的要去偷狗吧？”
成溪讓許朝今小聲點，又左右張望，確認沒什麽人註意到這邊：“真的啊，我沒開玩笑。”
成溪和前男友李正堯談戀愛的時候養了只邊牧，叫十七，聰明得可以送去念小學，成溪喜歡得不得了。
前段時間兩個人分手鬧得難堪，狗也被前男友李正堯抱走了。
成溪舍不得，和李正堯談了不少條件，都沒談妥。去找律師，律師也說勝算不大，畢竟小動物不是人，而且當時是李正堯出錢買的。
成溪這是走投無路，準備把狗偷回來了，許朝今沒說話，但明顯是不讚同的表情。
成溪低頭，用湯匙攪拌自己的拿鐵，沈默了會兒才開口：“李正堯交新女朋友了。”
許朝今啊了聲，下意識覺得不可能，李正堯滿打滿算和成溪分手才不到半個月，哪能這麽快。
“真的，”成溪抿了抿唇，看不出是什麽態度，“他訂了兩張去青島的機票，只訂了一間房。”
估計是和新女友出去旅游。
兩人之前交往的時候綁定了不少軟件的親密關系，成溪能看到李正堯支付軟件的賬單，他訂了間豪華海景大床房，商家是當做情侶房營銷的。
“他一直覺得養寵物麻煩，十七是因為我喜歡才養的，”成溪吸了吸鼻子，聲音發澀，“他交新女友不關我的事，但十七是我和他養的，誰知道他新女友會不會虐待十七。”
憑心而論，誰會喜歡自己男友和前任養的寵物。
“而且，歲歲，”成溪看出來許朝今的動搖，循循善誘，“他和我分手不到半個月就和新女友出去旅游住一間房，這說明什麽？”
許朝今想了幾秒：“說明李正堯很有可能和你分手前就和那個女的不清不楚了。”
“bingo！”
成溪打了個響指，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。
“那我拿回十七不很正常，說不定這對狗男女還松口氣，不用處置十七了呢。就這麽決定了，歲歲，你放風，我偷狗。”
許朝今被她說懵了，勉強找回理智，勸她：“我知道你想十七，但我們是不是得計劃一下，你先別沖動。”
“不用計劃，就今天，他家就在這家店附近。”
成溪把鑰匙從口袋裏拿出來晃了晃，是李正堯住處的，他們之前分手鬧得僵，也沒來得及還。
“咱們現在就去，我把車開來了，李正堯現在在機場，等會兒登機，一時半會兒肯定回不來，等他回來什麽也遲了，完美。”
她還能讓李正堯把狗再搶回去？
……
成溪和李正堯分手以後的心情低落許朝今是知道的，十七對她來說更像是家人。
更何況李正堯現在另有新歡。
心裏的天平沒怎麽糾就傾斜，許朝今在心裏默念了幾句袁立保佑，就和成溪走出咖啡店。
許朝今從小到大都是乖乖仔，第一次做這種事，總覺得路上有人在觀察她和成溪。
兩個人鬼鬼祟祟地進了李正堯住處的小區樓門。
路上，許朝今還有點遲疑，被成溪推著出了電梯，她態度很堅定：“走了歲歲，有這時間都把十七牽下去了。”
樓道裏有些暗，成溪咳嗽了聲，把聲控燈弄亮。
李正堯應該是也忘了鑰匙還在前女友手裏這回事了，門鎖沒換，成溪輕車熟路地用鑰匙開了門。
因為怕十七見到陌生人太激動，許朝今就留在外面望風。
她左右看了看，觀察李正堯家門口，東西不多，很整潔，櫃子上放著剛拆的游戲機快遞盒。
下一秒，電梯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，有人來了。
腳步聲越來越近，許朝今心虛，擰了擰門把手，沒擰開，腳步聲也在這時候停了。
“咦——”
燙著卷發的張阿姨拎著滿滿一塑料袋蔬菜，打量了幾眼許朝今，又擡頭看了眼門牌號。
“姑娘，你找小李啊。”
許朝今騎虎難下，只能點頭：“是。”
張阿姨恍然大悟，轉而熱情地和許朝今聊起天來。
“哦，你就是小李那個女朋友吧，我是小李鄰居，這不照顧我孫子孫女，剛搬過來，雖然沒見過，但昨天我和小李碰見，他還和我說你呢。”
昨天還在談論，那肯定不是成溪。
許朝今臉色不太好，勉強應付了幾句，等張阿姨進了門才和成溪發消息。
十七好久沒見成溪了，歪著腦袋，黑亮的眼睛盯了成溪幾秒，很快認出來是媽媽，熱情地撲過來，興奮地直搖尾巴，吐舌頭要去舔成溪的臉。
成溪蹲下來，把它半抱在懷裏，湊過去親十七的濕鼻子。
“我們十七真棒，還記得媽媽呀，在李正堯家受苦了吧，走，媽媽帶你回媽媽家去，媽媽給你準備了舒服的窩，還有可多小零食呢。”
許朝今看了眼十七健碩的體型和烏黑油亮的毛發，撲上來時快要把成溪都撞到，覺得李正堯應該不至於虐待十七。
“快走吧小溪，”許朝今聽見外面有些動靜，催促，“先把十七牽下去。”
不然，她總覺得夜長夢多。
成溪應了聲好，很快站起來，在客廳的沙發上翻找起來：“我把它安撫玩具找見，它晚上睡覺一定要抓著呢。”
“什麽顏色的？我幫你一起找。”
“藍色的，一個小章魚的玩具。”
許朝今低頭，到處搜尋者，在茶幾腳看見小章魚，舉起來：“找到了。”
成溪還沒歡呼，門外就傳來咚咚的敲門聲，許朝今慌了神，看成溪。
成溪也慌了，按理說李正堯應該已經在機場了啊。
“李正堯回來也沒事，”成溪只想了幾秒做了決定：“當他的面我也要帶走十七。”
敲門聲還是沒有停止，兩人對視一眼，還是到了門邊，把門從裏面打開。
“民警同志，就是她，我剛看著她在我鄰居門前鬼鬼祟祟的，一看就是要偷東西，旁邊那個肯定是她的同夥。”
入耳就是喋喋不休的發言，許朝今鼓足勇氣擡頭看，是剛剛她在門外碰到的那個阿姨，正痛心疾首地和警察同志傾訴。
“哎喲餵，真是世風日下，這麽漂亮的兩個小姑娘，幹偷竊的勾當。”
成溪和許朝今對視，雙眼發黑。
好消息，李正堯沒回來。
壞消息，來得是警察。
……
“不是，警察同志，你怎麽就不信呢，那是我前男友和我養的狗，我是去看狗去了，”到了警局，成溪和許朝今坐在還在竭力辯解，“我倆不是入室盜竊，不然我怎麽會有鑰匙。”
民警點頭，追問：“就是，你怎麽會有鑰匙，什麽時候偷得？”
“我前男友給的！”成溪溝通不了，決定不如承認自己偷狗的事，“警察同志，我實話實說，我舍不得它，我是去偷狗去了，不是偷東西，你知道袁立嗎？”
民警大吃一驚：“袁立也是你們的同夥？”
成溪：“……”
懸著的心終於死了。
眼看著兩人安靜下來，民警清了清嗓子，說話。
“行了，你倆不要著急，不管你怎麽說，我們解決民眾的投訴，也得講證據不是嗎？”
“我們已經在聯系房子的主人了，等會兒叫他過來，真相是什麽就能弄清楚了。”
李正堯在飛機上，能聯系上才奇怪。
民警又看了眼兩人：“你倆去醫院看過精神方面的疾病嗎？保險起見，還是叫家裏人過來下吧。”
民警也處理過不少案子，不少光鮮亮麗的都市白領，精神壓力大，會有偷竊癖的行為，依他看，面前這兩位也是。
……
黃昏降臨，京北市中心的CBD陸陸續續亮起燈光，鱗次櫛比的建築中的頂樓，是博越京北分公司租下的樓層之一。
地面反射出人影和燈光，職員們西裝革履，抱著文件在部門間穿梭。
周岳接了電話，眼神從不解到疑惑，再到不解，只有語氣還是正常的，回覆電話那頭的許朝今。
“好的，太太您別擔心，我這就過去。”
掛了電話，周岳猶豫了，一般來說，這點小事，蔣城聿是不允許他們打擾的。
做特助就這麽一點不好，上司的想法揣摩不是，不揣摩也不是。
周岳在心裏琢磨那枝被送出去的海棠花和蔣城聿對許朝今的態度。
躊躇了幾分鐘，周岳還是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，小心翼翼匯報。
“蔣總，我有點小事想……”
蔣城聿都沒聽完就打斷，握著鋼筆簽名的動作不變，反問周岳：“周助理，我幾時改行做慈善？”
“沒有。”
“知道就好，”蔣城聿沒擡頭，繼續翻看文件，吩咐，“你想辦法解決，出去。”
“蔣總，”周岳看了眼上司的臉色，戰戰兢兢補充，“是太太有點麻煩。”
選擇比努力更重要，周岳從進門到現在，終於得到上司的耐心。
蔣城聿動作停下來，問道：“太太怎麽了？”
周岳已經是個成熟的社畜了，壓下心裏的驚濤駭浪，臉不紅心不跳地闡述原委。
“太太……和朋友去偷狗，被屋主的鄰居發現了，現在在警察局，剛才打電話給我，讓我過去一趟，您看……”
是我過去一趟，還是上司您親自過去。
蔣城聿怔了幾秒，擡眸，神情疑惑：“偷什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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